3秒，大概只是眨两下眼睛的时间。
但每3秒钟，全球就会有一位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产生。资料显示，此病是一种老年人患病率极高的疾病，能让老年人的大脑的某些功能出现异常，会引起反应慢、健忘、脾气暴躁等症状。
据《世界阿尔茨海默症年报告》显示，全球目前至少有万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。在中国，这个群体大约是万人。预计到年，患病人数将超过万人，甚至超过了比加拿大总人口数。
阿尔茨海默病与其他的病症不一样的是，该病发病原因目前不明，且至今没有药物能够有效治愈，虽然科学照料能够起到延缓疾病的作用，但这背后付出的耐心和精力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。
戴上又摘下的口罩
看见陌生人进来，轮椅上的梁老师（化名）从衣服口袋掏出口罩，戴好，将自己的半张脸藏在了口罩后面，随后她的眼睛快速地扫过刚刚进入房间的人，然后定格在了自己的大腿上。
护理员薛建华俯下身子轻轻地说：“梁老师，我们把口罩摘掉好吗？戴着口罩就不漂亮了。”
听到薛建华的话，梁老师取掉了口罩，但很快，她又戴上了口罩，神色颇有些不安。大约是薛建华察觉到了梁老师的紧张，她轻轻握住可梁老师的手，蹲了下来，“梁老师，我们把口罩取掉好吗？”
梁老师看了薛建华一眼，低下头再次取掉了口罩，但她没有把口罩重新装进衣服口袋，而是放在了盖着腿部的小棉袄上，双手反复无意识地揉搓着。
护理人试图给她换一件衣服盖在腿上，但她拽住小棉袄，仰头看着护理员，不说话，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。北京青年报记者注意到，这是一件碎花小棉袄，已经非常旧了，甚至领口都已经露出了棉花，“不让换，怎么说都不行。”薛建华说，梁老师特别宝贝这件小棉袄。
梁老师，女，81岁，阿尔茨海默症病人。患病2年。
在征得护理员的同意后，北青报记者和梁老师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对话——
我（记者）蹲在梁老师的身边，微笑着问她，“梁老师，您为什么要戴口罩啊？”梁老师转头看了我一眼，“戴口罩怎么了？我现在不是没戴吗？”说这话的时候，梁老师口气生硬、脸上充满了戒备和抵触。我愣了一下，但很快就明白，对于梁老师来说，我是一个她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，对我态度如此，也是正常的。
于是我又继续笑着说，“是啊，您现在没戴口罩，但我想知道您之前为什么要戴口罩。”这一次，梁老师没有马上回复我，而是一直盯着手里的口罩发呆，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我的问题时，她突然说了一句：“戴口罩讲卫生。”
“谢谢梁老师。”我冲她笑笑，然后站了起来。看到我起身，梁老师又示意护理员给她拿来帽子，戴在了头上。她又一次拿起了口罩，想要戴上，但护理员握住她的手，“梁老师，戴上口罩就不漂亮了。”她没有坚持。
失望的确诊
时刻的陪伴
生病之后的梁老师开始异常依赖护理员，时时刻刻都要有护理员陪在身边，“晚上睡觉也得陪着。”即使已经不记得了很多人，但梁老师却记得护理自己时间最长的王加梅，也记得现在正在护理她的薛建华。
中午吃的时候，薛建华把梁老师推到了餐桌前，然后去帮忙分饭，独自坐在餐桌前的梁老师特别不安，她盯着薛建华忙碌的身影，努力想要站起来，但几次都没有成功。
薛建华看到了梁老师想要起身，赶忙过来。刚一靠近，梁老师就拉住了薛建华的胳膊，很委屈的感觉。
薛建华轻轻拍了拍梁老师，腾出手，扶她坐好。赶紧去拿了午饭。梁老师用一只手吃着饭，另外一只手拉着薛建华的胳膊，“好好好，我陪着你。”薛建华找了一张凳子，坐在了梁老师的后面。
梁老师很快吃饱了，薛建华劝她再吃一些，她不愿意，一把推开了餐盘。薛建华赶紧扶她坐在了轮椅上，梁老师指了指自己的屋，“要回家？”薛建华问道，梁老师点了点头。
“她觉得自己住得那个屋子就是她的家。”王加梅说，现在已经好多了，最初，陌生人是不能进入梁老师的屋子的，“她会直接把门关上。”
回家后漱了口，吃了药，梁老师拿出装在口袋里的手机，示意薛建华替她擦一擦，“每天都要擦，她应该是知道，女儿打电话就用这个听。”
薛建华说，尽管已经不会用了，但梁老师的手机每天都会装在身上。另一个口袋里，装着一张被精心保管的绿色卡片，这张卡片是梁老师曾经精神状态很好的证明——只有能自理、精神状态好、又和家属签了协议的老人才可以拥有绿卡，因为这意味着可以外出。
老人们都逐渐吃完了饭，薛建华和王加梅都要去帮忙收拾餐具，另外要把洗干净的碗擦干。薛建华想让梁老师坐在餐桌那里等等她，但梁老师不愿意，她拉着薛建华的胳膊不放，想和她一起到取餐区去，“特别没有安全感，护理员走到哪里就要跟到哪里。”执行院长王瑞丽告诉北青报记者，就连晚上睡觉，梁老师都有特别的看护，否则她就会害怕，有时候就要大喊大叫。
薛建华推着梁老师到了取餐区，然后开始忙碌。一会儿，梁老师有些不耐烦了，王加梅笑着和梁老师说，“还有三秒就好了。”说着开始比划“一、二、三。”梁老师也伸出了手，跟着比划着。
随后，薛建华推着梁老师转了一圈，又回到了取餐区来帮忙，这一次梁老师没有催促，很快餐具就收拾好了。
准备午睡之前，薛建华推着梁老师在走廊里转了转，走到三楼的大平台处，梁老师示意要上去看看，三楼的窗户能看到大门，基本每周，梁老师的儿子都会来看她。薛建华扶着她走到窗户边，拉开窗帘，告诉她，“今天外面风好大。”扶着栏杆的梁老师看了一会儿，就转身离开了。
窗外，天空湛蓝，阳光明媚。
文/北京青年报记者张蕊
摄影/北京青年报记者杨小嘉
编辑/田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