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年痴呆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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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7/13 0:51:00
前几天海南兄发来一个帖子,推荐了一部电影《困在时间里的父亲》,并附上十年前他写的跟这部电影题材有关的一篇文章。电影讲的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,“老年痴呆症”,学名“阿尔兹海默”。他特意发给我这篇文章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境遇。海南兄在南京我在北京,平常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,但凡是有机会一起出去旅行时,酒酣耳热纵论天下之后总是要谈到老年痴呆这个话题,因为他和我的母亲都是重度的老年痴呆患者,我们有共通的情绪,共同的痛。海南不愿意称呼自己的母亲老年痴呆,那就叫“阿尔兹海默”吧,虽然麻烦点。电影《困在时间里的父亲》,英国电影,由著名的老戏骨霍普金斯主演,豆瓣评分8.6,获本届奥斯卡多项提名,非常精彩非常棒的一部电影。不管你把这个病叫什么名字,反正电影说的就是老年痴呆这个事。霍普金斯饰演的父亲整天在怀疑、恐惧、时空颠倒昼夜不分的状态下生活,偶尔也有清醒明白的时候,让观众分不清啥时是正常啥时是病态,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让你生气,悲伤,心酸,无助,哭不得恼不得,做儿女的每天在这种状态下伺候老人,那日子真是煎熬。不做更多剧透,电影平平淡淡,但处处精彩。霍普金斯的表演有时能让你笑出声来,有时又能让你笑中带泪。我最直观的感受他不是在演一个“阿尔兹海默症”患者,觉得他本身就是一个老年痴呆病人,要不是想到他那大段的台词不打磕巴地顺口而出,你真就像是看到一个病人在你眼前。

看完电影心情久久不能平复,因为那里面讲的事我基本都经历过。

电影里患病的父亲不认识家里的人。我家也一样,我问老娘“妈我是谁啊”老娘很爽快地回答,“知道,你是我哥”电影里霍普金斯老是怀疑护工偷他的手表,老怀疑儿女要霸占他的房子。我父亲去世后家里空出来一间房子,正好我有一个一起下乡的朋友平常住在郊区,但需要在城里有个落脚点,而平常家里只有老母亲一个人我们也不放心,便请朋友住在我家那空出来房里,顺便帮我照应一下家里,临时有个事啥的。老娘和我的同学朋友本来就很熟所以很痛快地就答应了。住的好好的,没几天老娘就跟我嚷嚷叫人家走,我们忙问怎么了,老娘十分肯定地说丢了东西,我们问丢了什么?老妈说锅盖不见了,我们赶紧解释锅盖又不值钱,谁要你的锅盖干嘛,妈说他——指我同学——要结婚了,这锅盖肯定有用。按我妈的逻辑,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事,再解释什么都没用了。这时我们知道老娘有点糊涂了。这病讨厌的地方是,人不是老糊涂,而是一阵阵的,一会明白一会糊涂。所以最开始你以为是老年人记忆力退化,没往老年痴呆那想。我们赶紧给我同学道歉,说老娘糊涂了,别往心里去。同学倒也没计较,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。老娘这样的状态肯定不能自己一个人住了,大哥便把老娘接到他家去住了。我们合计着大哥一人也弄不过来,找个阿姨帮忙照顾吧。找了一个进城打工的农村女孩,开头几天老娘挺高兴,精神头来了还要教人家写字。我妈是老师,教了一辈子书,这大概算是职业病吧。消停了没几天,老娘便要轰人家走,说丢了东西,我们明白这都是无中生有的事,但显然解释也没用,人家阿姨也不可能在这种状态下继续在你家待着。只好送阿姨出门,我们哥几个忙着给人家小女孩道歉,说我妈不是坏人,她是有病了,对不起。小阿姨很通情达理,说知道,奶奶明白的时候对我挺好的。阿姨走了,大家都干在那了,再找一个,结果肯定还是这样,还不够我们给人家赔不是的呢。就这样开始了大概十年之久的由家人照顾老娘的日子,刚开始大哥自己还能对付,我们其他兄妹几个人带着孩子周末过去全家聚会,看看老娘。到后期病越来越重,大哥自己已经很吃力了,我们便商定白天大哥照顾,下班后我们兄妹几个轮流过去照看,晚间过夜到第二天上班再交给大哥,这样又过了好几年。轮到我值班的时候,便能够仔细地观察病人是怎样的一个状态。老娘独自坐在椅子上,经常会嘟嘟囔囔,喃喃自语,听不清她在说什么。晚上,有时是在夜里忽然会唱起歌来“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,把我们的血汗~”——没下文了。一会又来了“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,把我们的血汗~”,总是这么两句,有时能重复十几遍。白天有时候她总是很紧张,老是怀疑屋里有人,就像电影里那样。老说对面楼上有人往这边偷看。我们说哪有人啊,她说你看,原来对面楼上有一把很大的遮阳伞,不用时收拢起来,立在那,那离一个人的样子也差得远着呢。老娘一辈子活得小心翼翼,生怕在哪次运动中受到冲击,平常我们说话声音大一点老娘都会说“小声点,别让人听见”。我觉得这是*治运动后遗症,恐惧症。为安全起见,大哥把家里的菜刀剪刀等锋利器具都收了起来,把煤气,水龙头阀门都关死。老娘有时候会把一大袋米倒在锅里放在炉子上,然后就起急怎么打不着火,有时会使劲地大喊,摇晃防盗门,吵的四邻不安。阿尔茨海默症也分期,最开始狂躁,后来体力越来越弱也就安静了一些。我妈还不错,只是吵吵闹闹,没干过跳楼抹脖子的事,听大夫讲还有病人把大便涂的满墙都是呢,好像没听大哥说过老娘干过这事。吃药能缓解些狂躁,但安静了以后人也就松了,慢慢不能走了,腿没劲儿了。有一次我回家看见老娘坐在床边地下,不知道他是怎么下来的,也没看见有什么外伤。看见我回来老娘很高兴,我卯足了劲由前边双手拢住后背把老娘抱到了床上,老娘躺在床上居然笑着给我鼓掌,让我心里一阵阵地说不出的心酸难受。钱,财产带给人安全感,在病人身上体现最充分。电影里是这样,我家情况也一样。每到发退休金的日子老娘总是让大哥把钱取出来把现金放在手边。我们说你也不出门要钱干嘛呀。这道理跟老妈说不通,她就是要看见才有安全感。老娘把钱藏的满处都是,床垫下,枕套里,这个兜里放一点,那个包里存一点,过两天全不知放哪儿了,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紧张不安。这是贫穷后遗症,让我想起杰克伦敦的小说《热爱生命》里那位,曾经快饿死的人获救以后在床铺上藏了满满一堆干硬的面包。据统计,中国的老年人当中大概有10%-15%的人患有“老年痴呆症”,几百万人,这是一个很恐怖的的数字。老年疾病会造成严重的社会问题和沉重的家庭负担,尤其是在社会保障系统不够健全不够完善的地区。年轻人外出打工,家里无人照顾,再加上人们普遍对这种疾病认识不足,对老人的一些怪异行为不理解,觉得他们是故意的,或者简单一句“老糊涂了”爱忘事了之。正因为这种疾病的普遍性,所以看这部电影有很强的审美代入感,稍有类似经历的家庭很容易引起共鸣。多亏我家兄弟姊妹多,大哥又勇于承担,这才勉强应付得下来。想想我们的下一代都是独生子女,将来我们再遇到类似情况将如何是好,不敢想,不寒而栗!好在,生命就是时间与医药科技的赛跑。如果你能熬的过去,等预防和治疗老年痴呆的药品试验成功以后,大部份老年人都可以免除这个痛苦。据说现在已经有药物在进行临床双盲试验,那么不久的将来可望有预防延缓“老年痴呆症”的药物出现,再以后能有治疗的药物出现,这将极大地造福于人类,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都太太太太大了。向这部电影的编、导、演致敬,期待能在本届奥斯卡上有所斩获,同时向研究相关药物的科研机构和人员致敬,期待药品早日面世!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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