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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含苞花蕾”、“残年风烛”——这两个对比鲜明的形象凑在一起，源于近段时间两种迥然不同的经历，带给本人的强烈感受。
前一句“含苞花蕾”，是形容我的孙女。
在儿子家照看孙女的这段日子里，我每天都够能感受到，这个幼小生命的成长是多么的新鲜活泼和生机盎然。
孙女从出生到现在快三岁了，正是身体和智力突飞猛进的时期。从蹒跚学步到可以小跑；从慢慢地上台阶到自如地滑滑梯；从坐在手推车里被大人推着走，到灵活熟练地驾驭滑板车，可以说，几天一个新变化，几月一个小飞跃。
孙女自如地驾驮滑板车
此外，不论是看少儿图书、做游戏，还是学习诗歌儿歌，都有令人惊喜的进步。
小孙女的精力不知怎么那么旺盛，只要我在家里，她就整天缠着我，不是让我给她讲故事，就是要我陪她做游戏，几乎就没有停下来安静一会儿的时候。
“含苞花蕾”
晚上她妈妈下班回来，会教她一些英语、儿歌、手工拼图之类的早教课程。于是第二天，我在陪孙女到游乐场玩的时候，她的嘴里就会不期然地蹦出一些英语词儿，或者哼起新学的儿歌。
这个小生命日新月异的变化过程和欢娱姿态，就像那“才露尖尖角”的小荷，鲜活、粉嫩、昂然。
新生命如同小荷，粉嫩昂然后一句“残年风烛”，则是形容老父亲目前的状态。因为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，我在照看孙女的间歇，也常去父母家陪伴几天。父亲身患多种老年病，每天吃的药有七八种。88岁，对一个老年人来说，已算高龄，能够自主坐卧，已属不易。然而，近段时间以来，我每一次前去看望，都会明显地感觉到父亲不断加剧的“老态”。五六年前去看望双亲的时候，父亲还能够在母亲和我的陪伴下，到附近的健身场地去一些简单的运动。伸伸腰腿，拉拉吊杠，甚至和母亲一起在健步器上“摆腿行走”。父亲曾经在健步器上行走自如又过了两年，父亲走路需要拄拐杖，出门需要坐轮椅了。天气暖和的时候，由家人推着，到附近的公园里晒晒太阳。近两年再去时，父亲的行动能力更差了，两条腿的肌肉萎缩得厉害，如果从沙发上站起来，需要有人用胳膊在两边助力。因为每天的中午饭需要到住在二楼的姐姐家去吃，这一层楼二十多级的台阶，成了父亲每天要攀登的一座“山”。他一只手把住楼梯的扶手，另一只手拄着拐杖，旁边还需要一个成年人用力搀扶，才能艰难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爬。每迈出一步，都要付出很大的力气。父子之间曾经自如地交流，如今此情景已难再现除了运动能力下降，精气神也大幅度衰退，老年痴呆症正一点一点地侵蚀父亲的大脑。他常常看着电视就睡着了，平时坐在沙发上，也总是在打盹儿。家人为了减缓老年痴呆症对父亲的影响，每天中午吃过饭后，会陪着他打一会儿扑克牌。开始的几年，老人家的反应还算正常，可近来不行了，出牌的差错率大大增加，常常是用小牌压大牌，有时连单双牌也分不清了。幸亏有母亲每天在父亲身边照顾，帮他穿衣，给他喂药。父亲常常问母亲说的一句话是：“现在干嘛呀？”意思是，下一步他要做什么事情。有时候，手里握着别人递给他的药片，却不知道往嘴里边送。我回去看望老人家，坐在他身边，他会一遍遍地问些无聊的问题。比如，他问我：“现在几点了？”我告诉他：“七点。”过了一会儿又问：“现在几点了？”我再次告诉他是几点。他还会问：“是早上七点还是晚上七点？”我回答：“是晚上七点。”同样的问题，竟问了五六次。父亲这样问，也许表达着对儿子的某种依赖，可是，如此无聊的问题重复多次，就连我这个儿子也有些不耐烦。父亲年富力强的时候，是全家人的“顶梁柱”，在我心目中是很有权威的家长，家里没有人敢违逆他。可现在已今非昔比，他成了时刻需要别人照顾的“老小孩”。因为他的某些可笑甚至是“愚蠢”的话语和举动，或者逗得家人哄笑，或者遭到家人的“喝斥”，他再也没有能力、甚至没有意识，来维持自己的威严了。父亲曾是全家人的“顶梁柱”有一本描写老年人走向人生终点境况的书，其中写道：“人生最后一段路途的光线会逐渐变暗，而且越来越暗……”看着父亲日渐老去、自理能力越来越差的样子，感觉他真像那寒风中的残烛，火苗微弱飘摇，不知何时就会被黑暗吞噬。老年的生命如同烛光，需要小心呵护我自问，如果我到了父亲这样的年龄，会不会和他现在的情况一样？这样的活法，对于一个曾经骄傲的人来说，真是一种痛苦，可以说毫无质量，毫无尊严，说得不好听些，就是在“混吃等死”。每每想到这些，就有一股寒气从脚下漫上来，让我不由得打个冷战。想着茁壮成长的小孙女，看着老日薄西山的老父亲，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样的诗句：“沉舟侧畔千帆过，病树前头万木春”。沉舟侧畔千帆过，病树前头万木春虽然无奈，也不得不面对。人类的每一个家庭，每一个群体，不都是这样循环轮回的吗？（年11月3日）庄建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