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女儿李佳与母亲李治碧拍摄的艺术照)
8年,近个日日夜夜,她的生活早已与母亲彻底捆绑在了一起。
年,母亲患了阿尔茨海默症,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年痴呆,她辞去了自己的工作,搬到母亲身边。
记忆衰退了,她坚持每天和母亲聊天回忆;腿脚不方便了,她推着轮椅带母亲到处游玩;老人彻底痴呆了,她便一口一口喂食。
这是一对特殊的母女,母亲是78岁的李治碧,女儿是41岁的李佳。
她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。
为了照顾患病的养母,李佳离开了丈夫、女儿,24小时照顾着李治碧,形影不离。
李佳说,这是上天给她回报妈妈的机会。
一个辞职决定
10月末的山城,秋雨没有停歇的势头。在位于九龙坡区华岩阳光小镇的家中,我们见到了李佳和李治碧。
李治碧坐在客厅的轮椅上,对着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傻傻地笑着。
为了避免母亲着凉,李佳将一床空调被裹在她身上,老人似乎觉得女儿影响了她看电视,嘴巴皱成一团,闹起了小别捏,没一会又开始打瞌睡。李佳连忙喊,“莫睡,莫睡,看我,我是佳佳。”
(如今的李治碧已经丧失行动能力,只能坐在轮椅上)
母亲变成了“孩子”,这一切要从差不多10年前说起。
年,随着李佳外婆的去世,深受打击的李治碧老人开始记忆衰退。年,老人被确诊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,也就是人们口中的老年痴呆症。
生病初期,李治碧只是记忆衰退,行动还能勉强自理,那时候李佳常常带着母亲出去走动。哪里有聚会了,就带上母亲,母亲背着尿不湿一同参加聚会。“妈妈喜欢人多的地方,见谁都笑。”
随着时间的推移,母亲病情逐渐加重,忘记了很多事情,不知道家在哪里,甚至忘记女儿是谁。
没法吞咽、丧失行动能力、大小便失禁……母亲不再说话了,只是对着李佳傻傻地笑,笑得她泪流满面。
(在和李治碧一起出游的途中李佳已经意识到妈妈的记忆出现了问题)
在朋友的介绍下,李佳了解到南山一家疗养院可以提供一对一式的专业护理,于是半信半疑地把母亲送了过去。
三天后,心里不踏实的李佳提着水果悄悄跑到疗养院看望母亲,可见到的一幕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。疗养院将母亲的房间换到了潮湿的地下室,一个铁门,里面有两三个老人关着。
当时正值饭点,饭菜直接被扔在了桌上,居然没有护工为老人喂食,老人瘫坐在地上,棉裤湿了,套在里面的尿不湿也湿透了。
“你们永远无法体会我当时的后悔和痛苦。”面对我们,李佳第一次哭了,她坚信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照顾得了李治碧。
回到家中与丈夫商量后,李佳做出了一个足以改变自己人生的决定:辞掉工作,离开丈夫和女儿,搬出来亲自照顾母亲。
一个母女承诺
其实,李佳与李治碧之间,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。
年,在沙坪坝勤俭纸箱厂上班的李治碧在高庙村车站捡到一个“巴掌大”女婴,在襁褓里面藏着粮票和孩子的生辰。
(年轻时的李治碧)
对于刚刚失去双胞胎女儿的李治碧来说,无法对这个嗷嗷待乳的小生命视而不见。
因为李治碧小时候掉进过水里,导致一只耳朵失聪,为了抚养李佳,李治碧还在派出所写下了保证书,承诺以后不再生育,好好照顾孩子。
后来,李治碧与丈夫离婚独自抚养李佳,还要照顾自己年迈的母亲,虽然日子过得紧巴,但祖孙三人在上肖家湾的老房子里度过了不少美好的时光。
李佳现在都还记得,每年春节,三个人的团年饭,母亲张罗一桌饭菜,总是大块大块把肉夹给她和外婆,自己却半天不动筷子。
(年轻时的李治碧和女儿李佳)
不过,曲折的身世还是给李佳带来了不少痛苦。打小,院子里的小朋友就时常嘲笑李佳,说她是捡来的孩子,为这事,她和不少孩子打了架。
“我妈对我这么好,我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。”小李佳也问过母亲,可母亲总是坚定地、充满爱意地告诉她,“宝贝,你就是妈妈亲生的”。
初中的一次偶然,李佳无意中听到了母亲和外婆的谈话,说的是李佳身世的问题。
那一刻,李佳觉得世界都塌下来了,但最终李佳接受了这个事实,“妈妈对我真的特别好,甚至好过一些亲妈对待子女。”
李治碧离婚后,有许多人给她介绍对象,但担心女儿和母亲受欺负,都被她一一否决,这其中不乏有医生、干部等条件优秀的人。
(李佳带着已经坐在轮椅上的妈妈外出旅游)
对于李佳而言,妈妈一直是她心里最最心疼的人。
年,因为一次意外,已经失去记忆的母亲意外走失好几天,几经周折,李佳在两路一个小区的垃圾堆旁找到了满身是伤的李治碧,任凭泪雨肆意。
“我当时就定下承诺,这辈子绝不能再失去她。”面对我们,李佳第二次哭了,“41年前她没有抛弃我,如今我也不能抛弃她。”
一个捆绑生活
为了更好地照顾母亲,李佳带着母亲搬出了丈夫和女儿居住的老小区,在华岩镇阳光小镇买了套40平米的单间配套,电梯房。
两所房子间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,可李佳上次回家还是今年春节。她说,母亲离不开她。
(李佳正在为妈妈喂食猕猴桃)
每天清晨起床后,李佳先要为老人更换尿不湿,再为老人洗脸漱口,老人丧失意识后,会把牙膏直接吞进去,所以漱口只能用可食用的儿童牙膏,以及温开水。
8点左右,李佳会为喂母亲吃早餐,芝麻糊、葛根粉、三七粉等,各种各样的早餐变着花样做给母亲吃。“每顿饭得喂上40-60分钟,有时候老人会忘记吞下去,一不小心就噎着了。”
时常,母亲大小便一天会好几次失禁,因此一般中午就要花不少时间把裤子洗好多次。
下午,李佳会带着母亲去小区简单走几步路,有时候带去麻将馆。“那儿人多,大家都愿意陪着妈妈耍,她总是像个小孩一样笑得很开心。
晚上,李佳必须和母亲睡在一起,为了避免生褥疮,每隔2小时,李佳都会为母亲翻身,一晚上差不多三四次。被子也得两天洗一次,不然容易感染。
(为了照顾母亲,李佳已经陪伴了李治碧8年)
8年,近个日日夜夜,李佳的生活早已与母亲彻底捆绑在了一起。
因为抽不出身,每天的菜都得丈夫买了送过来。丈夫无怨无悔地支持着李佳的决定,不仅承担了整个家庭的经济重担,还接管了对女儿的教育。
已经念初三的女儿对李佳无法抽空照顾自己颇有微辞,“作为一个母亲,我的确亏欠她很多,但愿她长大后会慢慢理解我的苦衷。”面对我们,李佳第三次哭了。
李佳至始至终都坚信,妈妈只是回归了孩子般的单纯状态,要人扶着走路,要哄着喂饭,有时饭吃得满脸都是,但吃饱了会朝你笑。
(李佳与妈妈一起拍摄的艺术照)
4月,李佳和丈夫带着李治碧自驾游去了洱海,她说,她想带着母亲去看更多的地方。
5月,母女俩拍了一组艺术照,照片上,李治碧笑得像个孩子,无忧无虑,丝毫没有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的症状。
实况新闻-重庆时报记者李童彤实习生傅黎黎cqtimes